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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宿陇东

www.gxbsrd.gov.cn  2014-05-20 15:17  阅读:653148次  作者:黄志伟  编辑:马 琳   来源:广西百色人大网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□百色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、党组副书记 黄志伟
 
  5月7日,是我挂任德保县燕峒乡第一书记的第一天。经过一天的走访调研,傍晚,汽车沿着崎岖颠簸的山路,穿过一座从石壁上人工开凿的山门,来到陇东屯。

  陇东屯位于燕峒乡东北部,离乡政府20多公里,地处茫茫大石山深处,地少水缺,是该乡有名的贫困屯。一到陇东屯我和乡里的同志直接走进地头察看桑苗长势,随后又爬进一个地下水井察看水量情况。陇东屯长黄文周说,屯里正在调整产业结构,由过去种植玉米向发展桑蚕转变,群众积极性很高,全屯仅有100亩地80%都种上桑苗,且已经三次申请补苗。我对乡里的同志说,陇东人敢于打破旧观念,把祖祖辈辈种植玉米的地一下改为从没大规模种过的桑树,这在一个偏远石山村,非常不容易。县乡干部一定要保护好群众积极性,加强桑蚕产业技术指导服务,确保产业成功,促进农民脱贫致富。

  从地里回到黄汉伟家门口坐下,我与陇东群众、乡村干部聊了起来。当我问到陇东当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时,黄文周说:“最大的问题是青年难讨老婆,全屯20户94人,30岁以上的大龄青年没成家的就有10人。”我接着问:“那你们认为是什么原因呢?”黄文周说:“虽然我们靠打工得些钱,也盖了些楼房,但主要还是贫困,交通不方便,年轻人也有自卑感,不敢去追求人家。”我听后心情非常沉重,解放60多年,改革开放30多年,一个小小的屯竟还有那么多青年还因贫困打“光棍”。我对大家说:“难讨老婆是民生大问题,其根源是贫穷落后,生产生活条件不好。陇东必须穷则思变,自力更生,斩除贫困根源。现在,国家对贫困地区加大扶持力度。从乡通到陇沙村的公路今年要改建为水泥路。通屯的道路还可以用‘一事一议’的办法解决。路好了,种桑养蚕增加收入了,加上外出打工赚些钱,讨老婆难问题自然会随之解决,我们要有信心。”

  黄汉伟说:“有领导支持,我们是有信心。我们还想建个篮球场,让年轻人活跃起来,好让他们能有谈恋爱的机会,但我们没有钱。”听了黄汉伟的建议,我觉得有道理,于是我就说:“建篮球场的钱我来想办法帮你们解决。”乡亲们听到后非常高兴。

  说着说着,天色渐暗,黄汉伟也说,饭菜已做好了,吃饭吧。进到屋里,坐到饭桌边,我一看,摆上桌的有鸡肉、猪肉,还有瓜苗和野菜等,还有群众自酿“土茅台”。我说:“今天我要违反纪律了,按规定我们这次下来不能搞特殊。”话音刚落,就听见黄文周说:“你是陇东屯有史以来到的最大的官,如果不是有规定,我们还想搞得更隆重。现在这些菜多数是我们自己种养的,还有些是野菜。”看到屯里的乡亲那么热情、那么淳朴,我特别感动。心想,今晚我如果不接受乡亲的盛情,我可能是脱离群众了,我们只有为乡亲们做更多的好事实事来报答乡亲们的热情和期盼。在“土茅台”的作用下,这顿饭,吃得乐融融,我们同乡亲们的心贴得更近更紧。

  吃完晚饭,我决定到每家每户走访。

  黄正况是屯里的特困户,患风湿病10多年,走路靠拐杖,生活全靠78岁的老母亲照料,此时他和老母亲正坐在家门口。我询问他的身体情况。黄正况伸出长满肿块的手脚说,没有钱且行动困难一直没有看过医生。“你参加新农合了吗?”我问黄正况。“参加了。”黄正况回答。我随即同乡里的同志商量,由驻村干部帮助送黄正况到医院看一看。随后我又仔细察看卧室、厨房等,见母子俩的蚊帐被子破烂不堪,特别是母亲用的蚊帐颜色已接近黑色,而且已经烂成条条,根本没有办法挡住蚊子。整个床看上去又黑、又烂、又脏、又臭。这情景让我震撼,也让我非常恼火。乡村干部也个个面干无色,心情非常沉重。我压住火,要求乡干部明天必须把新的棉被、新的蚊帐送来给母子俩换上。同时要求乡村两级干部转变作风,切实做好困难群众民生保障工作,要对全乡困难户进行逐一检查,不能再有这样的惨状存在。临别时,我将500元慰问金送到老人手里。老人看着装有现金的信封,想说什么,但又没有说出来,还是村干部代替她说了感谢。

  来到黄炳靠家,他向我诉说他们家最担忧的事情是:在县城读高三的儿子成绩排在年级前列,但担心考上大学付不起学费,思想有顾虑不能安心备战高考。我说:“党委政府对贫困大学生的支持力度很大,你告诉孩子安心学习,这将可能是陇东屯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,他将会带动影响陇东出更多的大学生,扶贫先扶智,我们一定全力支持。如果到时有关扶持政策落实不到位,小孩没有钱上大学,你打电话给我。”说完,我当即写下手机号码留给黄炳靠,黄炳靠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连声道谢。

  除了两三户没人在家外,我走访了每一户人家。晚上近11点,我才来到我的东家黄文周家。黄文周只有他一人在家,爱人在广东,小孩在县里读书。此时他已腾出自己的卧室并备好铺盖,我说什么也不能睡他的卧室,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只好听从安排。睡前,我同黄文周聊了起来。黄文周说,他爱人是广东高州人,身体有些问题,已回广东高州姐姐家治病,但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来。因为陇东屯是个山窝窝,手机信号要到山坳上才好,为此,黄文周在家里专门安了一部固定电话。黄文周还特地对我说:“黄主任你放心,白天我已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不要打电话了。”听到这话,我感到非常过意不去,坚决说不能住他的卧房。黄文周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说:“在我家就要听我的。”我又一次拗不过他。

  黄文周还撩起上衣,向我诉说在广东一家水泥厂打工时因工伤动大手术留下的疤痕。看着眼前的黄文周,身体很是瘦弱,爱人身体有病无法干活,两个孩子还读书,全家的担子全靠他一人扛着,而且还顾着全屯的工作。但我从他的神情上看到一个刚毅、坚强的男人,一个我敬佩的男子汉。

  夜深了,我躺在挂有蚊帐的床上,尽管已有些疲惫,但还是久久不能入睡。我在想,通过到陇东屯来“沉底”,我发现还有许多工作,我们还是停留在会上,停留在嘴上,没有落实到位,从中我们看到形式主义、官僚主义的存在。我还在反思,陇东屯是百色贫困石山偏远村屯的一个缩影,乡亲们还那么困难,我们有什么理由去享乐、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奢靡。

  5月8日一大早,看到我即将离开陇东,全屯在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到村口。而在送别的人群里,行动不便的黄正况也换上少有的新衣拄着拐杖前来送别。我和乡亲们一一握手道别。从乡亲们依依不舍的神情中,我感到我们肩上的责任还非常重,因为乡亲们的眼神里,充满着期待、充满着希望。带着陇东屯乡亲们对党委政府沉甸甸的信任与重托,我离开陇东屯开始“第一书记”新一天的工作。